曾氏名言之一：攻击是用来掩盖亲密的，我害怕和你太近，如此的近可能会让我们彼此都消失自我边界，所以需要攻击。

曾奇峰：然后，再说抑郁症的第一个特点，就是从防御机制这个角度来说，是向外的攻击没办法出去，所以就转向了自身。抑郁症的第二个特点，就是过于强大的超我，从自恋这个角度来说，是非常自恋的。所以，最高级别的自恋是自杀。就是他的攻击性完全不能够向外，所以他完全地针对自己，这个叫恶性自恋，最高级别的自恋。

咨询师：是因为超我的强大，使他只能朝向自己。

曾奇峰：超我的强大，对自己特别的特殊，使他本来对自己只实施2分的惩罚，最后变成了实施10分的处罚。因为他有一个持续的自我惩罚的东西在，就是他太瞧得起自己了，以至于给自己的惩罚都比一般情况下要多。这个就是过于强大的超我。

咨询师：自杀的人常常是过于重视自己。

曾奇峰：对，这是自恋。

咨询师：这很经典。

曾奇峰：还记得四个轮子吧！就是：力比多、攻击性、自恋、关系。永远都在这个层面讨论问题，或者说永远在这种最根本的或者最高级的范围里面讨论问题。

咨询师：也就是说自杀，首选是他的攻击性朝向内，完全不能朝向外。再加上，如果他是有一个过强的超我的话，再加上自恋。

曾奇峰：自恋本身就是攻击朝向自己。我曾经写过一句话：自恋的人是什么呢？他刀叉剑戟都舍不得给别人，都给自己了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我比较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心理问题道德化，这种人实在是太自私了，揍都舍不得揍别人都揍自己；刀子都舍不得插在别人的心脏里面，都留给自己了。这个也太肥水不流外人田了。

咨询师：这种人是不是，他如果从人格的成长上来讲，他在肛欲期这部分呢？

曾奇峰：可以，是这样子的。就是只要是涉及到人格障碍，他的发育阶段都在肛欲期，就是高度的那个控制啊，等等。然后，接着说超我、自我、本我。这个概念是所谓的弗洛伊德的第二定位理论。弗洛伊德从来都是把精神分析搞成所谓的地质学，意识、前意识和潜意识，这是地质学吧。然后，地质学的意识就是，我们要看看地底下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是什么。所以，有比较大的探究癖的人，比较适合搞精神分析。

然后，第二定位理论就是自我、本我、超我。但是，后来的很多精神分析师已经不再说这些概念了。比如说比昂，这是非常重要的深刻的精神分析思想家。他在有一次英国的塔维斯托克医院里面做案例讨论的时候，几乎有点带点鄙意的那个口气说：本我、自我、超我，在临床上基本没有什么用。

然后，我也曾经写过用自我、本我、超我分析一篇小说的东西，一个澳大利亚的搞心理治疗的朋友，他这样说，他说：我没想到大陆的朋友还在提这些词汇。我们能够明显的感觉到，这后面的情结。但是，如果我们碰到德国的精神分析师的话，他们经常还是提这个。所以，不存在什么先进啊，落后啊，这样一些东西。这个，我觉得还是使用的体系不一样。

另外，还有一个关于抑郁症的需要说的事情，就是抑郁症的人一般是自我边界不清楚。意思就是，我没有办法使用比较好的防御来保护自己，所以，风吹雨打就容易进入我的内心世界。抑郁症的病人容易因为下雨，然后他伤感了，然后自杀了。或者认为别人一句攻击他的话，他完全没有防御，这句话直刺他的内心，然后他就自杀了。

如果我们重温一下范仲淹《岳阳楼记》里面有两句话，实际上说的抑郁症和非抑郁症的那个区别。他说，如果天气比较糟糕啊，然后登上岳阳楼，就可能有这样一种感觉，就叫做“忧谗畏讥”。

就是别人说一点随便什么话，都可能对我的情绪产生巨大影响，这就表示我的边界不清楚了。

还有一个词叫“宠辱不惊”，这就是完全不抑郁的状态。管别人对我好还是坏，都跟我没关系。这就是健康的自我边界清晰的状态。

咨询师：边界是怎么形成的？

曾奇峰：防御。城市的边界是由城墙决定的，城墙就是防御。人格的边界，由人格的防御组成的。就像我们国家的边界，也是由防御组成的一样，军队在那里驻扎，然后有个戒备。我们边界也是由防御来决定的。如果我的防御弱了，就变成抑郁症，就是别人对我会有很大的影响。举个例子：在两个人恋爱中间，边界是最模糊的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这个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，都是这个样子的。这个时候非常容易受到伤害，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关于爱情的诗歌或者歌曲，都抑郁的原因。曾氏关于爱情定律：假如你想念某一个人的时候，仅仅是感到快乐的话，你只不过是喜欢他而已。但是，如果你想一个人的时候变得抑郁的话，这表示你肯定爱上他了。

咨询师：这是有质量的爱。

曾奇峰：爱让人没有边界，抑郁症是处在对自己的爱中，所以是自恋的典型的表现。我们以前会很欣赏那种具有淡淡的抑郁气质的人，那种人实际上就是自恋型人格。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自恋型人格障碍的程度，也许是自恋型神经症，就是程度比较低一点而已。

自恋是后来的精神分析主要研究的东西，我们重新从大的范围里面来说一说。弗洛伊德永远都在谈所谓的恋母情结或者俄狄浦斯冲突：爸爸、妈妈、孩子，这是三角形的。所以，有人说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叫做三个人的心理学。在现代精神分析客体关系理论里面，永远都只谈母亲跟孩子的关系，这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心理学。爸爸变成了什么呢？爸爸变成了母婴关系的背景，就是爸爸真的是不太重要了。然后，到了科胡特这个地方，就是变成了一个人的心理学，永远都在谈自恋，就是这个人跟自己的关系。我们跟自己的关系有取决于爸爸妈妈怎么样对我们。

如果一个人的力比多和攻击性没有办法正常向妈妈投注，他就有可能投注到妈妈的替代品，比如说，长头发、女性的内衣，高跟鞋子等等，这就是恋物癖的形成。假如这个人倒霉到都没办法，本来应该投向给妈妈的力比多和攻击性投射到物体，那就只能够转折回来投向自己，这就变成了自恋。这就是自恋的来源。我们说到自恋的时候，就表示只有一个人的心理学。（待续）

王浩平整编